可她的母亲知道，但一个深闺妇人，哪怕从小随父母经商，又哪里是四品户部侍郎的对手。在绝食，投湖，割腕等威胁下，与父亲的关系也渐渐疏远，父亲一气之下抬了几房妾室，而母亲的身体因忧思过重，至此便留下了病根。远在清河的外祖家鞭长莫及，等他们得知消息时，事情便已没有转圜的余地了。她嫁入侯府时，侯府只剩了个空壳子，连年的征战，老侯爷最终战死沙场，只余下聂修远，聂云苓，及老侯夫人相依为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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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啪……
　　花厅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。
　　身下一阵撕裂般的坠痛。
　　谢杳瓷白精致的小脸上早已布满细密的汗珠。
　　她捂着小腹，神情悲戚又痛苦，声音低哑地喊道:“来……来人！”
　　无人应答。
　　子桐院的下人早已被支走。
　　谢杳的心狂跳起来，发生了何事？
　　今日这个局有没有聂修远的手笔？
　　血从她的腿间蜿蜒流下，浸湿了身下的襦裙，异常刺目。
　　“东珠……去，去替娘亲叫迎香过来！”迎香是谢杳的大丫鬟，从五岁起便跟在谢杳身边，两人情同姐妹，自昨日老夫人叫迎香出府办事，至今日都不曾回过。
　　十一岁的聂东珠嘴角勾着一抹讥讽的笑意:“娘亲？你只是我的姨母而已，我的娘亲早在十年前便死了！”
　　“至于迎香，你恐怕见不到她了！她给姨母下了堕胎药后，便畏罪潜逃，已被家丁抓了回来，当场打死了！”
　　谢杳目眦欲裂，竟用她的丫鬟来顶罪，好恶毒的心思啊！
　　此时小腹的痛都比不上此时心里的痛。
　　她咬破了唇角，任血液弥漫到口腔，血的铁锈味让她头脑清明了一些。
　　谢杳定定地看着这个养了十年的继女，她嫡姐留下的血脉，仿佛从未了解过她。
　　没曾想，自己辛辛苦苦养了十年的人，对她厌恶至此。
　　十年前，她刚及笄。
　　而嫡姐因怀双胎，产后大出血，身子每况愈下，她因担心在死后一双儿女被继母磋磨，便哭求爹爹将谢杳嫁入定国侯府做续弦。
　　爹爹怜惜她生母早逝，在几番思量后不顾母亲反对，将她嫁给了她的姐夫定国侯聂修远。
　　那时的谢杳，懵懂的年纪，还不知道给人做续弦意味着什么。
　　可她的母亲知道，但一个深闺妇人，哪怕从小随父母经商，又哪里是四品户部侍郎的对手。
　　在绝食，投湖，割腕等威胁下，与父亲的关系也渐渐疏远，父亲一气之下抬了几房妾室，而母亲的身体因忧思过重，至此便留下了病根。
　　远在清河的外祖家鞭长莫及，等他们得知消息时，事情便已没有转圜的余地了。
　　她嫁入侯府时，侯府只剩了个空壳子，连年的征战，老侯爷最终战死沙场，只余下聂修远，聂云苓，及老侯夫人相依为命。
　　老侯爷原本有一房妾室，生有二子一女，分别是聂修荣，聂修誉，聂云桑。
　　在老侯爷战死后就被分了出去单过。
　　这些年，老侯夫人因不善经营，又有老侯爷手下的残兵需要抚恤，本就不富有的侯府几乎被掏空。
　　谢杳的母亲怕她受委屈，准备了丰厚嫁妆。这些年子女的教养，侯府的开销，人情往来等，全是她的嫁妆铺子盈利在支撑。
　　可这些年的付出换来了什么？
　　老夫人明里暗里地讽刺她是不下蛋的母鸡。
　　三不五时叫她去芙蓉院里站规矩。
　　给儿子房里塞妾室。
　　有一回生病，听了一游方道士的话，要以丁卯年甲子日的人血做药引，才可好转。
　　那时她不懂，信以为真，便日日前去割血为引，整整一个月，被折腾得没了人形。
　　现在想来，不过是故意折磨她罢了！
　　她十年不曾有孕，好不容易怀上，心里不知多高兴，日日小心呵护着，生怕出了什么意外。
　　可往往正是你不设防的人，才能伤你最深。
　　谢杳感觉到腹中的血肉正离她而去，不由泪流满面，“东珠，我何曾对不起你，你要如此对我！”
　　聂东珠摇了摇头，头上的银蝶环钗展翅欲飞，很是灵动，如果不看她的神情，任谁也不敢相信是她将安胎药替换成堕胎药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喝下去。
　　她面上的神情似是在可怜谢杳，“姨母还不明白吗？这十年来你都未曾有孕，难道你就没想过是什么原因吗？”
　　谢杳这些年因为无子看了无数名医，吃了无数药，都不见成效，她只以为是自己身体的原因，从没细想过其它。
　　最强烈的疼痛已过，此时的谢杳也恢复了侯府主母的沉稳，仿佛刚才那个绝望破碎的人不是她。
　　聂东珠见到她此时的神情，脚步不知不觉地后退两步，手指紧紧攥着裙摆。
　　毕竟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，心智再成熟，在做下这种害人之事，又面对养了她十年的姨母时，还是有些畏惧的。
　　谢杳性子再软，毕竟当了十年侯府主母，身上的气势仍在。不笑时，脸上也是透露了一丝威严的。
　　她努力扯出一丝笑意，用尽量温和的声音道:“哦？这么说你是知道的？”只是颤抖的身躯提示着她此时有多恨。
　　聂东珠害怕地瞳孔缩了缩，这跟她想象的情形完全不一样。
　　谢杳应该伤心，应该害怕，应该发疯才对！
　　她怎么能这么平静？
　　文姑姑说，只要谢杳肚子里的孩子没了，谢杳的陪嫁以后就是她和弟弟的。
　　她和弟弟才是府中唯二的孩子，没人能越过他们去。
　　祖母也是默许她这么做的！
　　可眼前的谢杳明明笑着，却也让她头皮发麻，明明以前无论她和弟弟如何折腾她，她都笑眯眯的，甚至纵容他们对她欲取欲求。
　　有一次弟弟将她珍藏多年的绿宝石翡翠头面摔碎了，她都没有责怪，反而担心他有没有被划伤。
　　而聂东珠自己则喜欢让她亲手做糕点，来招待小伙伴们，不管天气有多冷，也不管她的手会不会因此生冻疮，甚至在她的小姐妹面前炫耀，谢杳不过是个有个名分的奴婢而已。
　　祖母及文姑姑却说这是捧杀，因为他们不是她的亲生孩子呀！
　　呯地一声！
　　花厅的门被撞开。
　　聂东林大步走了进来，十一岁的男孩身量已经拔高，几乎与谢杳相差无几了。
　　稚气的脸上因急行浸了汗珠，目光在看到屋内的场景时显然很愤怒，他以保护者的姿势站在了聂东珠的身前，“谢杳，你一个大人，怎能欺负一个女孩子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