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是景瑟的尸体被送入诏狱，即便认出那不是她，魏郝安二人也当做是她而痛痛快快哭一场，以此来保全她。“姐姐，我饿了。”景笙靠在她怀中，虽仰着脑袋，但凌乱的头发遮了她的眼，让她瞧清景笙倒底是什么模样。“我……我去要些钱来，给你买包子。”她抿唇，有些难堪。前些日子池清婉给她的簪子钗环被另一波乞丐抢去，如今她只剩一只耳坠与取给母亲的帕子。这是她母亲与池清婉留给她唯一的东西，往后或许还有用途，她便舍不得拿去换吃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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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晨光熹微，骄阳升起，一抹金亮的光斜照在长街，徐徐微风夹带凉爽扑在魏意面上。
　　她双目呆滞，没了声息一般靠在墙上。
　　自魏家灭门已有半月余，她也做了半月乞丐。
　　许是景瑟的尸体被送入诏狱，即便认出那不是她，魏郝安二人也当做是她而痛痛快快哭一场，以此来保全她。
　　“姐姐，我饿了。”景笙靠在她怀中，虽仰着脑袋，但凌乱的头发遮了她的眼，让她瞧清景笙倒底是什么模样。
　　“我……我去要些钱来，给你买包子。”她抿唇，有些难堪。
　　前些日子池清婉给她的簪子钗环被另一波乞丐抢去，如今她只剩一只耳坠与取给母亲的帕子。
　　这是她母亲与池清婉留给她唯一的东西，往后或许还有用途，她便舍不得拿去换吃的。
　　不过今日运气好，她话音甫落，脚边的碗里便叮当一声，一颗碎银子在碗里咕噜噜转了几圈才停下。
　　如此阔绰的手笔，魏意大喜过望，赶紧仰头瞧去。
　　眼前的人身形高大，遮住了她身前些许光亮，目光往上时，却骤然瞧见此人腰侧那枚腰牌，心中震惊之余，忙低下头伏在地上，“多谢大爷！”
　　这腰牌她认得，是锦衣卫才能佩戴的东西。
　　弹指间魏意脑中闪过无数可能，伏在地上的手已经开始冒着细汗。
　　她一动不敢动，生怕被人发现她的异样，再将她拿回诏狱。
　　俄延半晌，眼前的人影忽然一晃而去，亮堂堂的光又落在了她眼前。
　　“姐姐，我们有钱了，”景笙拍拍魏意的肩膀，小手伸进碗里捡起那颗碎银子晃了晃，“今天可以吃包子吗？”
　　魏意这才恍然直起身，动作轻而快地捏住景笙的小手，瞥一眼还在旁边打盹的乞丐，小声道：“别让他们看见！”
　　这几个乞丐正值壮年，力气大，之前她们就被抢过一回。所以魏意得十分小心，如若不然她与景笙又得饿肚子。
　　她趁着那些人还在打盹，急匆匆跑上街买了两个大包子揣进怀里回来。
　　“吃吧，”魏意将怀里的包子递给已经快流口水的景笙，“慢慢吃，别噎着了。”
　　“姐姐你也吃。”景笙拍拍魏意的手天真道。
　　魏意鼻子一酸，蓦地想起那张虚弱无比的脸，心中一痛。
　　是她亏欠景瑟，也亏欠景笙。
　　如此一想，她便落了泪，混着包子一同吃进了肚里。
　　“姐姐别哭，”景笙够不着魏意，只得半跪着，伸出一只黑黝黝的小手捧着魏意的脸，目光落在她微红的眼睛上，轻轻地，“姐姐你不要哭，阿笙都不哭了，你也别哭。”
　　“景瑟姐姐病了，她说她活不了太久，可是她担心我……她走了我也很伤心，她那日说，她走了会换个样子来照顾我，……嗯……你便是我的景瑟姐姐对吗？你只是换了个样子来照顾我了对不对。”
　　“是，是我！”魏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，“我就是你的景瑟姐姐。”
　　她伸手揽过景笙小小的身躯，将头埋在景笙的颈窝，眼泪也控制不住决堤而出，“对不起，真的对不起，我对不起你景笙，对不起景瑟，对不起…
　　魏意低声呜咽着，泪水如洪般浸湿了景笙的肩膀。
　　“姐姐不哭。”景笙拍了拍魏意的头，低声安慰她。
　　魏意无声点头，原本她打算苟延残喘着，就算留在京城当乞丐十年二十年，她也要留下，为父母平冤报仇。
　　可如今景笙一句姐姐，让她觉得她不能在最底层苟活，景瑟将妹妹托付给自己，并不想让她一直做乞丐的呀！况且，一个乞丐能有什么能力，什么权利去和锦衣卫对抗！
　　她得向上爬才对。
　　二人吃过包子，暂时不用为了饿肚子而考虑，景笙便趴在魏意腿上沉沉睡去。
　　过了午后烈日直直落在了街的这一侧，她藏好所有钱财后便带着景笙换到对面阴凉处。
　　许是老天有眼，见她如此也要帮她。
　　当她眼神缥缈、毫无生机地扫着路过的行人时，突然一抹青色映入眼帘，届时她的眸才陡然一亮。
　　池清婉自打听到魏意跳了井，心里便十分愧疚，夜不能寐，一有空便去魏家周围转转。
　　昨夜又梦到魏意朝自己哭，今日便又去了。
　　“小姐，您掉东西了！”魏意鼓起勇气，在池清婉经过时扑上去拽住她的裙角，一手将耳坠扔在脚下。
　　池清婉低头嫌恶地看了一眼，皱着眉头抬脚将人踢开，“滚开！老娘心情不好，别惹我！”
　　魏意被踹的向后一扑，她抿了抿唇，咬牙捡起地上的耳坠，微微提高声量道：“小姐，您的耳坠！”
　　池清婉再次皱眉，心里已经十分恼火了，一甩衣袖转过身去，只是目光刚停在那只白玉翡翠上便愣住了。
　　魏意一手举着耳坠，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变幻莫测的眼神。
　　池清婉打量着半坐在地上的人，从未见过，良久后她才冷冷开口，“随我来。”
　　话罢便拔脚离去。
　　魏总忙拉起还在地上戳蚂蚁的景笙，快步跟在池清婉身后。
　　等进了蕊绣坊内院，池清婉才停住脚步，回过朝魏意扬一扬下颚，冷声道：“你进来，她留下。”
　　闻言，景笙木楞楞站在原地，眼神有些闪躲迷茫，魏意拍拍景笙的小脑袋瓜，柔声道：“别害怕，我很快就出来。”
　　池清婉先一步进tຊ屋，等坐在桌前，魏意才进来。
　　她冷眼瞧着衣衫褴褛的人，“说吧，哪里来的？”
　　她问的，自然是魏意献于她的那只耳坠。
　　魏意攥着耳坠怔愣片刻，才猛然抬手将自己眼前的头发胡乱的拨到耳后，露出一张分辨不出男女的小脸，“是我！”
　　池清婉皱眉，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人，熟悉却又感觉不曾见过。
　　魏意有些激动地往前走了一步，“姨娘，我是魏意！”
　　桌前的人端着茶杯的手一顿，再仔细打量一会儿，豁然起身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，三两步上前，抚上那张脏兮兮的脸用力擦了擦，惊讶又关切道：“意儿？你竟然还活着！？”
　　魏意看见熟悉的人，眼泪竟有些不受控制，似乎是亲人间独有的魔力，搅碎了她仅仅维持了十几日的坚强。
　　随即脚下一软便跪了下去，也不顾此刻自己褴褛且肮脏的衣衫，双手环住池清婉的腰，头埋在她身侧就痛痛快快哭了起来。
　　“回来就好！回来就好！”池清婉替她抹了泪，将人扶起来坐回凳子上，抽泣道：“怎么、怎么回事，快与姨娘说说。”
　　对于魏意能独自从锦衣卫眼皮子底下逃脱这件事，她无甚好奇。
　　魏意坐在对面低着头，良久后才整理好思绪，忍着心中的不甘和悲痛将过程与池清婉说了一遍。
　　“这么说，你与景瑟交换了身份，她因病重，而担心身死后无人照料幼妹，便自己顶替了你的身份跳井，你代替她照顾景笙？”
　　“是。”魏意点头，“我亲眼瞧着她的尸身被锦衣卫抬去了诏狱。”
　　池清婉捋了捋，犹豫一瞬，忽而变得哀伤，“如此能蒙混过关，恐怕是你父母假意认下了她。”
　　自己的闺女哪有不认识的，可为了替魏意开脱，她深信“父母之爱子，则为之计深远”这句话，他们兴许也是开心的。
　　魏意心中清楚，她的命是景瑟与父母拼了全力换下的，往后无论如何，她都要对得起他们的付出。
　　“姨娘，意儿有件事想求您成全。”半晌后魏意扭捏地站起身，在池清婉身前跪下，池清婉本想上前将人扶起来，可地上的人又后退了两步。
　　魏意继续道：“景笙是个姑娘家，若往后依旧流落街头，我实在是对不起景瑟的托付，您可不可以收留她，教她绣工，让她有一技之长，留在蕊绣坊过安生日子……我给您磕头了。”
　　眼下她只是个乞丐，根本护不了景笙，与其跟着她受苦，不如学个手艺傍身的好。
　　而这一小小要求，池清婉自然畅快应下，“快快起来。”
　　她快步上前将人扶起来，喉咙哽的生疼：“傻孩子，即便你不说我也是如此想的，你和景笙都留在蕊绣坊，我挣的那些养活你俩足够了，莫要说些生分的话。”
　　魏意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，微微摇头，“我不能留在蕊绣坊，姨娘，你有什么法子能让我见识一些大人物？”
　　除却一点私心外，魏意更害怕她留下后，若将来东窗事发牵连了池清婉，她会愧疚一辈子的。
　　“这是为何？”池清婉轻声询问，转而似想到什么，惊道：“你还是想查清真相，还你父母一个清白？”
　　“嗯！”魏意重重点头。她能生还，定得父母庇佑，又有景瑟替她挡了灾祸。现下安然脱险，不奋力向前，岂能对得起他们！
　　池清婉温柔的眼停留在那双透露着坚定的眸子上，原想找出稍不留意而露出的胆怯与后悔，可她越看，魏意的眼神越坚定。
　　在内心做了挣扎后，她缓缓点头，“此事容我好好斟酌。”
　　抛去什么人物不说，首当其冲的自然是以魏意的安全最为紧要。
　　她正思忖着，紧闭的房门却被一只小手推开。
　　景笙看着眼前的两人，局促地愣了愣，良久才鼓起勇气跨进来，再用尽全力将房门关上。
　　池清婉不明所以地看着景笙，这孩子也同魏意一样，蓬头垢面，衣衫褴褛，不说话也同样分不清男女。
　　只见她两只手无措的互相拉扯着，眼神在池清婉和魏意间转了转，才慢悠悠地走进魏意身边，小手勾住比她稍大的手，喉间有些哽咽道：“我不留在这儿，我想跟着姐姐。”
　　说完便小嘴一瘪，呜呜地哭出了声。
　　魏意与池清婉对视上，两人都没想到小景笙能说出这样的话。一个奶娃娃而已，怎么就愿意跟着一个才认识不久的人。
　　“你留在这儿学手艺，”魏意也眼眶一热，“我会回来看你的。”
　　“我不！！！”景笙摇头哭泣。
　　这场景让一旁的池清婉也心头一颤，半晌后开口道：“景笙愿意跟你一起也是好事，你二人也可互相照料，虽说我也想让她留下，可你我二人间，她还是更信你的。”
　　魏意也并非嫌弃景笙，只是想让她过安稳日子，往后找个好郎君嫁了，美满一生也是好事，可她没想到竟是个倔强的娃娃。
　　她也不敢立马答应，往后她的日子一眼望不到头，要是打算报仇，只会凶多吉少，想到此处，更不敢轻易点头。
　　倒是景笙听了池清婉的话，手上力道加重，立马迎合道：“我什么都不怕，我会很听话的，姐姐不要丢下我好不好？！
　　魏意十分为难，左思右想下只能将人安抚，“不会丢下你的，往后我去哪儿都带着你。”
　　安慰好小娃娃，池清婉带着两人去洗了浴，准备了两套合身的襦裙。景笙穿好衣服后，魏意才第一次看清这个倔强的娃娃长什么样。
　　一双极其水灵的双眼在新衣上转动，小巧的鼻梁下是樱桃小嘴，圆圆的脸蛋，真是可爱的紧。
　　夜幕低垂时，池清婉与她们二人准备了丰盛的饭菜，魏意与景笙也终于敞开了肚饱饱地吃了一顿。
　　“你二人先好好睡一觉，你说的事我也好好想想，不过你也莫急，此事关乎你二人将来，我得好好盘算一番才行，四五日吧，若有消息我定会先告知于你。”
　　池清婉拉着魏意的手，语重心长的说了一番话，魏意又要跪，被她照旧拦住。
　　若有结果，那也算对的起魏意母亲在天之灵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