平淡的像是舍去了什么可有可无之物。还未等张潼反应，便听得那鬼医问：“你不问问她是否愿意？”张潼呼吸猛然一窒，她茫然去看傅轩，却正对上他漠然的眼神。傅轩问：“你不愿？”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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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潼垂眸走在雨中，只觉自己像无根浮萍在尘世中沉浮。

生来亲缘浅薄，再努力维持，也无济于事。

不是她的，终究不会属于她。

张潼淋了一身的雨回府。

一进门，管家便拉着她道：“王爷头又痛了。”

张潼心头一跳，忙去厨房熬养神汤。

傅轩生来便有头痛的毛病，张潼求了很多名医才得来这份药膳，每次头痛喝一碗，总能安稳睡去。

很快，张潼端着养神汤走到傅轩床边，正欲服侍他喝下。

却听见傅轩冷声道：“汤放桌上，出去。”

声音疏离到就像是要彻底了结她仅存的那一丝妄想。

张潼心中泛起浓重苦涩与羞愧，将药放在桌上走了出去。

她从房中拿了绣灯，像往常一样坐在廊下守夜。

借着灯光，缓缓绣起了结发锦袋。

一针一线，龙凤呈祥。

一针一线，比翼成双。

张潼绣着绣着，忽的顿住了动作。

她剪下一根发丝，细细的缝在了金丝之下看不见的地方。

这是张潼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东西，可现在她要死了，是不是也可以多奢望一些呢？

哪怕是一根发丝，这样算不算也和王爷永结同心？

想着，刺绣的手有些微微发抖，细针猝然刺破了指尖，鲜血滴下染红了锦囊。

她慌乱去擦，血迹却不见了，连带着那根发丝，也一起消失了。6

张潼指尖一顿，心口猛然抽痛。

是了，她忘了，她如今已非活人，又怎么能在人间留下点什么东西呢？

她呆呆的看着手中的锦囊，骤然红了眼眶。

还有三日，只有三日了……

天空突然传来一声惊雷，张潼方才惊醒。

只听得房内传来傅轩的声音，她忙提了灯进去。

走到床边，才听清傅轩胡乱说着的梦话。

“婉儿，别怕，我会一直护着你的。”

张潼心中一颤，借着灯光看清傅轩紧皱着眉头，口中不断念着宁婉的名字。

“别怕……”

窗外惨白的闪电映入屋内。

张潼突然想起来。

宁婉未进宫前，傅轩带着她去起踏青，突逢雷雨，躲进了一个山洞里。

宁婉怕雷声，傅轩便抱着她，一遍又一遍温声细语的哄着。

那是张潼从未见过的样子。

她就在洞口守了一夜，也听了一夜，雨水溅湿了她的眼尾。

她学着傅轩安慰宁婉的样子，对自己说：“不要怕。”

张潼眼眶渐酸，灯光下傅轩的脸显得格外柔和。

她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想要去触碰，可到半空，指尖却又一根根的蜷缩了起来。

最终只将被子拉高了一些，转身出去了。

第二天，仍是阴雨连绵。

一早宫中便传来消息，宁婉又病了。

傅轩当即便带着张潼进了宫。

一踏进门太医们便跪了满屋，傅轩只瞥了一眼便去看床上昏睡的宁婉，冷声问：“怎么回事？”

太医们瑟瑟发抖，却不敢不说：“太后娘娘此病凶险，臣等才疏学浅，怕是……怕是只有毒谷鬼医能治。”

傅轩大怒：“一群废物！”

他咬着牙，看着满屋太医慌张的叩首，深吸了一口气，看向宁婉时眼神又温和了下来。他说：“你别怕，我现在就去把鬼医找来救你，你等我。”

张潼始终站在一旁，不发一言。

鬼医住在城郊的毒谷。

不出半天，傅轩便带着张潼坐在了鬼医的屋内。

鬼医身着黑衫，面具下的双眸平淡的没有一丝感情。

“我要的，只怕你不会给。”

张潼看着他的眼睛，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。

还未深想，便听得傅轩冷笑一声：“只要你敢开口，这天下还没有本王给不起的东西。”

“是吗？”

鬼医淡淡的说道，缓缓抬起双眸。

张潼只觉得一道阴冷的视线瞬间落在了自己身上，顿时僵在了原地。

随即，她便看见鬼医苍白的指尖指向了她：“我还缺一位药人，我看她不错，不如用她交换吧。”

张潼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尽，她慌乱的去看傅轩。

却见傅轩只沉默了一瞬，便干脆道。

“本王同意。”

平淡的像是舍去了什么可有可无之物。

还未等张潼反应，便听得那鬼医问：“你不问问她是否愿意？”

张潼呼吸猛然一窒，她茫然去看傅轩，却正对上他漠然的眼神。

傅轩问：“你不愿？”

张潼顿时如同坠入冰窖一般，彻骨的凉意从骨缝中一寸一寸透了出来……

她不愿吗？

能为王爷分忧，她为什么会不愿呢……

张潼抬眸，看着傅轩的眼睛，蓦然想到了她刚进王府时过的第一个年，傅轩从茶盘里抓了一把糖塞进她手里。

那是她从未尝过的甜。

她足足吃了一个冬天，直到夏天来了才不得不吃掉最后一块化掉的糖。

可现在回想起来，口中却不知为何泛起了重重的苦涩。

她还想起，那时她不认字，是傅轩教她写字，第一个教的便是自己的名字“傅轩”，再是她的名字“张潼”。

傅轩是张潼的主子。

亦是张潼被家人抛弃后，唯一给过她温暖的人。

只是现在心口的暖为什么越来越冷了呢？

张潼闭了闭眼，缓缓跪下：“奴婢……愿意。”

一字一句，如同泣血。

她伏在地上，听见鬼医笑道：“倒是忠心。”

又听傅轩淡然道：“这是她的本分。”

张潼心口一颤，只觉身体中有什么东西被揉碎扯烂了，鲜血淌了一地。

鬼医看够了戏，说道：“明日我会去宫中，王爷请回吧。”7

傅轩起身，袍角从张潼的眼前翻飞而过，不带一丝留念的离开了。

徒留张潼呆呆的跪着，鬼医竟也没管她。

第二日。

鬼医便带着张潼进了宫。

诊脉施针，不过半个时辰宁婉的脸色便好了起来。

期间，张潼就像鬼医最贴心的侍女般，捧着银针器皿站在一边服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