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欢迎平露加入，我们团队变得更加学术和多元化。”孙怀谷带头鼓掌，下面稀稀拉拉跟着响起掌声。“苏月隐。”孙怀谷点名，“你做平露的带教。”苏月隐还没从高密度的信息中回过神，又被塞了一项更令人难以置信的任务。...

精彩章节

　“用不着，都是自己人，苏月隐，我们用不着，啊。”孙怀谷大度地说，“就一件衬衫，别往心里去。”

　　苏月隐必须往心里去。

　　她回家后跟顺丰小哥要了个纸箱，亲自在电动车棚子里跟小哥学打包。把柜姐打好蝴蝶结的纸盒用气泡纸包上两层，再放到垫了废报纸团的纸箱里，最后用胶带横七竖八封严实。

　　顺丰小哥每次拿快递都习惯性问一句保价么，这一次苏月隐郑重其事主动说，保价。

　　不管孙怀谷要不要，苏月隐都必须把这个礼物送出去。她将衬衫寄到了办公室。

　　下一次再回总部开会，她看到孙怀谷换上了白衬衫，袖口卷到手肘，浅驼、黑色、红色和白色组成的条纹格子图案分外显眼。

　　孙怀谷又给了苏月隐新的市场会议报销额度，老规矩，让她把自己那部分点数留下来。

　　苏月隐拿着烫手，又不敢吭声，安静地躲在角落贴发票。

　　孙怀谷让她帮忙过账的数目越来越大，苏月隐想停，却发现这辆车刹车失灵。她试探去打听姚迟驰会不会走，孙怀谷每次都是一副她爱走不爱的样子。

　　“那。”苏月隐开玩笑问，“姚姐走了空出来的区域，哪个幸运儿能接手啊？”

　　孙怀谷臃肿的肚子在夏天越发显得油腻。他盘着手串，斜睨着苏月隐，“她不傻，放着这么好的区域，她才不会轻易走。”

　　孙怀谷说，钱难挣屎难吃，姚迟驰是老销售，什么风浪没见过。她跟我叫板，不过就是闹一闹罢了。

　　姚迟驰没闹。她动真格的了。

　　她的举措超乎孙怀谷的想象。她先是在客户面前将公司损了一遍，又参了孙怀谷一本。以至于后面孙怀谷亲自到客户面前沟通，客户对他的话都是将信将疑。

　　孙怀谷让姚迟驰在离职前交接客户，姚迟驰找尽借口，最后终于说有一天空了，孙怀谷一看日历，中秋节。

　　中秋节就中秋节，孙怀谷也不是吃素的。他没有带任何一线销售，而是自己开车去了医院和姚迟驰碰头。

　　姚迟驰站在电梯厅，看见他像是不认识。

　　“姚迟驰，你还想要你的离职证明了不？”

　　“威胁我？”姚迟驰淡淡一笑，“孙经理，您中饱私囊搞销售费用的事情，我或许可以和公司好好聊聊。”

　　“没想到你这么不职业。”

　　“我的职业形象只留给文明人，对待流氓，就要用流氓手段。”

　　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主任办公室。姚迟驰言简意赅说明来意，孙怀谷陪着笑脸叫了声主任。主任开口就是竞品公司如何支持学术活动，反观他们就是在白嫖。

　　孙怀谷想了想，请姚迟驰先出去。她哼了一声，带上门。

　　孙怀谷坐在客户对面沙发上，端端正正，身体微前倾，搓着手先赔了不是。主任您是不知道，公司连年紧缩销售费用。您后面的科研需求，我们一定支持。迟驰还年轻，有些话未免说得不得体，您别往心里去，是我带人考虑不周。

　　他将脚边的一盒茶叶拎到桌上，“这是武夷山大红袍母树上的茶。”

　　主任是个中年妇女女，看见茶叶，来了兴趣，“就是武警守着的那四棵树？”

　　“对对，保险公司投保的茶树。”

　　主任和他聊了聊科研项目，末了孙怀谷起身告辞时，主任喊住了他。

　　用眼神示意桌上的茶叶，“孙总，您忘了这个东西。”

　　孙怀谷尴尬，给出的东西没有收回的道理。主任说，我和迟驰合作多年，我还是信任她的为人。

　　姚迟驰离职得悄无声息。团队没有欢送仪式，她也没有发邮件致谢同事。总之放在整个职场上，就是很不职业的行为。

　　苏月隐发消息问她去哪里高就了。

　　姚迟驰简短回复一句，有缘江湖再见。

　　苏月隐没有再见到姚迟驰，倒是意外见到了平露。

　　当孙怀谷在组会上介绍新同事时候，苏月隐诧异瞪大眼睛。万没想到世界如此之小。

　　世事是个轮回，想当初苏月隐刚入职，还是两眼一抹黑毫无头绪的小白，是姚迟驰好心为她带教。现如今，平露入职，苏月隐也成了老鸟。

　　平露还是梳着个性的大波浪，整个人明媚阳光，快言快语，自信大方做了自我介绍。

　　有人问你硕士毕业背景这么好来做什么销售。平露反问，销售是谁都可以做的职业么？她卷起嘴角，我喜欢多劳多得的游戏，跌宕起伏的人生总好过一潭死水。

　　孙怀谷打开 Excel 表，一个人一个人过上个月的业绩。其中，姚迟驰原先负责的核心区域被高亮标黄。

　　他笑着看平露，“有没有信心挑战第一个硬骨头？”

　　平露挺了挺本就笔直的腰背，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，“放马过来。”

　　“这些医院目前没有人覆盖，你用来练手。”

　　什么？！

　　孙怀谷话音刚落，苏月隐蹙眉看他。

　　这样的核心客户，让新人用来练手？

　　孙怀谷补充道，平露学历好，学术强，虽然不熟悉产品，但是和大客户对话平等，更能输出公司的学术形象。看到有人心里不服，孙怀谷意有所指，“让你们接，你们接得住么？你们有几个人能看明白英文文献？”

　　有两个小伙子切了声。

　　孙怀谷马上把人拎出来，“不服？来，你现在就讲讲这篇文献数据。”

　　小伙子拉长声音，斜着眼睛看平露，扁了扁嘴，“服——”

　　“欢迎平露加入，我们团队变得更加学术和多元化。”孙怀谷带头鼓掌，下面稀稀拉拉跟着响起掌声。

　　“苏月隐。”孙怀谷点名，“你做平露的带教。”

　　苏月隐还没从高密度的信息中回过神，又被塞了一项更令人难以置信的任务。

　　平露贴过来，热情帮她提起帆布包，“月隐，没想到在这遇到你！以后，就拜托了。”

　　苏月隐竟然无意中复制了姚迟驰的习惯，讪笑着说，“我狗肚子里就这二两油，你想学什么，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。”

　　这天晚上，苏月隐带着饺子上楼找平露，和她一起看产品知识和销售拜访培训材料。就像当年姚迟驰教她一样，手把手教平露。平露学得特别快，只一个晚上，几乎背下了所有产品知识。

　　苏月隐心底是佩服的。人和人的差距果然比人和狗还大，当时她点灯熬油好几天才磕磕绊绊啃下来这些内容。

　　平露卷着发尾，跟苏月隐随意聊着，“月隐，你原来做什么的。”

　　“幼师。”

　　平露好奇眨眨眼睛，“你在哪里读的大学？”

　　苏月隐看着平露，想躲闪这个问题。想了想，又觉得不过如此，过去的事不能代表现在，于是说，我没读过大学，初中毕业进了师专，算是大专文凭吧。

　　平露咦了一声。自言自语道，我们还真是多元化的团队。

　　第二天，苏月隐放平露一个人去跑市场。果不其然，半天都没过完，平露就给她夺命连环 call。

　　“师父，客户根本不理我。”

　　“竞品公司太狠了，我完全没机会。”

　　“怎么办，毫无进展。”

　　彼时苏月隐正在贾桂圆办公室帮小医生整理近期出入院患者数据，用耳朵和肩膀夹着电话翻着材料，说，“平露，你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么，摆平心态，这是销售的第一课。”

　　挂了电话，贾桂圆笑呵呵捧着茶杯过来看苏月隐的进度，“行啊小苏，升职当老板了？”

　　“没有，就是带教。”

　　“你老板有意培养你。”

　　“哪能啊。”苏月隐回头看贾桂圆，“贾主任您就别笑我了，就我这学历背景，论升职多少人排我前面。”

　　“姑娘，你别被自己的想象力圈住了。”贾桂圆从裤兜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。苏月隐马上福至心灵，归置好材料，起身把帆布包挎肩上，我陪您去医院打针。

　　两人一前一后从办公室出来，穿过长长的走廊往门口走。一路上，护工，护士，医生见了苏月隐都笑着打招呼。苏月隐长得没有攻击性，笑起来嘴角两个小梨涡特别讨喜。她主动点头摆手，一口一个老师，恭敬又尊重。

　　很难想象，一年前，她在这里还在用热脸贴人家冷屁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