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深沉默片刻，又问道：“你手里有她要的签名版本？”“有啊，现货！不然我怎么敢说这种大话。”许是掂量清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，凌深还是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，“走吧，路上告诉我地址。”...

精彩章节

付尘淼听着，挑了下眉，眼神不经意地扫过身边的凌深，“真不巧，这位画家接了我这单后就收笔了，也不怎么见人。不过，我会把你说的转告给他。”

虞绵南听完，点了下头，把书签认真地夹进了两本书中。因为还有工作在身，她不能多留，临走乖巧地跟凌深道了声，“老师再见”。

一出门，她立刻丢了乖乖女的假象，跟舒枫发消息，“出门拜佛果然有用！！！我居然在店里看见谈美人了！！！明天又要见面了，好期待啊！”

舒枫回的挺快，“这么灵？那我下次也要去求张签，保佑我顺利毕业。”

姐妹俩一拍即合。

—

另一头，书店里。

挂在门口的风铃声逐渐消散，付尘淼对顾客的热乎骤然冷却。

他倚在柜台边，摸了摸下巴，“你这张脸真是到哪里都招桃花啊！说，什么时候勾搭上的？”

凌深懒得理会付尘淼的用词，按了按太阳穴，“没查到吗？”

可付尘淼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，“这姑娘常来买书，人也很机灵，关键是她居然看懂了你这画里的意境。看来大师上次说的‘缘聚缘散皆在一念间’还真有点道理，你要不要……”

他刚看向凌深，就被后者薄凉的眼神挡了回去。

付尘淼立刻举手投降，不敢装糊涂了，“好好好，不开玩笑了。我去查了，那个女孩是十五岁才跟父母到了江镇，跟你说的时间对不上。”

凌深静静地听着，手指摩挲着佛珠，缓缓闭上眼。

周遭的光线淡下，他身形的一半没入阴凉。

良久，凌深捏紧了佛珠，说了句，“知道了。”

他的语气和平时无异，可付尘淼听出来了其中的失望。

朋友多年，他了解其中原委，也知道好友的不易，干脆拉了把椅子坐下，收敛了玩笑语气，试着开口道：“都这么多年了，要不算了吧。前几天我还收到阿姨的消息，问你要不要回去过年……”

“月底我要去江镇，有个新项目。”

这种项目一旦开工，那就得消耗大半年的时间。

付尘淼算是听出来了，这位爷就没打算回家。

凌深说完，起身绕过付尘淼，径直下楼。

响起的风铃声和推拉门的摩擦声混在一起，比之前几次都大。

翌日，Q大。

虞绵南早早收拾好自己，跟摄影师同事一起到了Q大商学院。

这次采访的是一位年轻的老师，虞绵南一见面就发现采访对象有些眼熟，恍然记起来，这是那日替凌深解围的男老师。

好歹不是完全陌生的人，虞绵南缓解了些紧张情绪。

她出来做访谈的次数不多，但是胜在前期工作做得扎实，应变能力强，加上许老师本人性格随和，采访里没出什么岔子。

一番交流下来，许老师还赞许有加，看她年纪轻轻，以为是刚毕业，问她在哪里读的书。

虞绵南写字的笔尖微微停滞，抬头说道：“我高考失利，就在F大读的文学专业。”

“F大？”一贯平和的许老师略有惊讶，“这可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学，你失利都考到这里，那没失利是不是能上Q大？”

虞绵南扯了下唇，“可能吧，没有经历过的事，我也说不准。”

她收回浅淡的笑容，换了个话题，“许老师，我不是经济专业出身，但是和您交谈过后，觉得经济学是门很有意思的学科，这篇稿子我会全力以赴，到时候还得请您过目指点。”

许老师忙说她太客气了。

一旁，摄影师见采访结束，说需要补拍几张生活照。虞绵南见Q大景色极美，提议在校内取景，比起在棚里拍的，这样更有亲和力。

两人去拍照时，虞绵南留在了会议室里整理采访笔记。

写了一会儿，她的笔慢慢停下，视线落在窗外，眼神放空。

脑海里，夜色、争吵、带着字迹的碎纸全部搅在一起，用尽全部力气敲击着记忆的围栏。

是啊，如果自己高考没有失利，估计能跟舒枫做本科同学吧。

但是这世界上最不缺的、最无法改变的就是如果。

虞绵南低头，看着纸张上密密麻麻的字，扯了扯唇角，“还好有你们陪着，不然这日子真是过不下去了。”

她用手拍拍脸，让自己振作精神，把整理好的稿子拍照回传给喻冰。

按照流程，采访已经结束了。

谁知喻冰回了消息，在采访稿上圈了几个地方，让虞绵南补充着问一问，说这些地方会是亮点。

她一愣，立刻看了眼时间，发现距离凌深的课开始只有不到十分钟了。

拍照还没结束，加上喻冰点的问题，一套问下来，怕是上午都结束了，更别提去上凌深的课。

她默默给组长回了句“收到”，原本雀跃的心情一落千丈。

果然，等许老师和摄影师回来，虞绵南又补问了几个问题，早就过了下课时间。

虞绵南做好工作交接，借口有事，跟同事分头行动，又抱着侥幸的心理去看了眼阶梯教室。

里面只剩下几个在自习的学生。

看来凌深已经走了。

懊悔感爬上心头，却又只能认栽，虞绵南郁闷地给舒枫发消息，请闺蜜收留自己，顺便安排一顿午饭。

两人在路上用微信聊着，虞绵南一直在发语音，没注意到自己走偏了路，去了另外一处楼梯。

食堂和楼梯方向相反，虞绵南又不熟路，只好原路回去。

等她往回走时，楼梯下传出说话的声音。

“我不信！你就是没上心！我要的书你都搞不到，你还是不是我哥了！！！”

“别闹。”

虞绵南的脚步在听到这声音后骤然顿住。

她听出来这是凌深的声音。

“我不回去！我就要陆越太太那本《江城月下》的特签！你答应我的！”

另一道声音是个女孩儿的。

虞绵南咽了下喉，放轻步子蹲下来，借着楼梯间的缝隙，隐约看到一个满头绿发的姑娘搂住了凌深的胳膊，大有一副死缠烂打的架势。

楼梯下，凌深立在昏影处，眼瞳中落入一点光，语气波澜不惊，“付尘淼会来接你，是跟他走还是回国外，你自己选。”

绿发姑娘依旧没松手，可气势上明显了矮了半截，“我才不会呢！我要在国内接插画单，二哥你别想把我丢回去！”

虞绵南觉得听人墙角不是好事，但是看着这情形，凌深遇到难事了。

不过，自古英雄救美最得人心。

虞绵南清了清嗓子，打算好好利用这个机会。

她故作惊慌地跑下楼，看到凌深跟看到宝了一样，“谈老师，原来您在这儿啊。没采访的老师就剩您一位了，三楼会议室，请吧。”

凌深认出虞绵南，却没听懂她的话，只看着她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胳膊救了出来，拦在身后，准备拉走。

女孩儿的身形比自己小不少，可偏偏挡在了他跟前，一副要带他远走高飞的架势。

“等等！”

绿发姑娘把人拦下，“《江城月下》的特签还没着落，谁都别想走！”

虞绵南和气地笑着，“姑娘，我们的工作是正事，再说了，谈老师只是教师，他能力有限。”

“老师？你还真以为他是……”

绿发姑娘的后半句话还没说完，便被虞绵南身后的凌深用眼神生生堵了回去。

她莫名往后退了半步，撑着一口气虚张声势，“我不管，反正他答应了我要找陆越太太的特签，不给，那我们就同归于尽！”

虞绵南笑了下问了句，“你说的是陆越那本《江城月下》吗？”

女孩儿一听，眼睛里立刻放光，“你知道她？”

“我不仅知道她，而且你的事我能办成。”

虞绵南把自己的工作证拿出来晃了晃，“我是石瑰杂志社的编辑，认识这行的人，要份特签易如反掌。只要你放谈老师去采访，到时候我给你搞本特签来。”

“不可能，我二哥都办不成的事你能办成？”

虞绵南忍着脾气，“你都知道我工作的地方了，到时候欠了你的书，你来找我就是。”

说完，她压低声音，“姑娘，我帮你要特签已经是越权了，要是真耽误了我的工作，再把谈老师惹恼，那你就真得卷铺盖走人了。”

绿发姑娘明显思索了片刻，权衡了利弊，最后终于松了口，“那你得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吧。”

两人交换电话的时候，凌深就在一边站着，眼看着虞绵南把祖宗给哄好了，意外地挑了下眉。

十五分钟后，祖宗终于被送走了。

虞绵南绷着的神经在车子开走那一刻彻底松泛下来，她转过身，邀功似的跟凌深摊开手，“谈老师，我今天英雄救美，是不是可以有奖励啊？”

凌深抓了个重点，“英雄救美？”

虞绵南点点头，“你不就是美人吗，还是需要我保护和拯救的美人。”

……

凌深一时间没反驳出声。

她看着凌深的神色已经不似刚才那么严肃，大着胆子说了句，“您一个大男人，不要这么拘泥小节。要不您回答我一个问题吧，咱们俩就算扯平了。”

凌深睨着虞绵南盛满碎光的眼瞳，又挪开视线，语气平淡，“问吧。”

得到肯定的虞绵南搓了下发热的手心，踮起脚尖凑近了些，尽量小声地问着——

“我想问问，您近期有没有结交异性朋友的打算啊？长期发展那种！”

凌深听着“异性朋友”“长期发展”几个字，不由地看了眼旁边的虞绵南。

小姑娘凑得挺近，脸颊里因期待泛出一层淡淡的粉色。

凌深被这道目光中不加掩饰的期待烫了下瞳孔。

他按了按眉心，“没有。”

“……”

虞绵南眼睛里的光顿时灭了，人也缩回原来的尺寸，嘴里嘟囔着，“知道了……”

没有就没有！

世上无难事，只怕有心人，特别是心怀不轨的人！

虞绵南暗暗给自己打气，看着身边的凌深准备走，她叫住他，“谈老师，你等会儿有空吗？如果您不忙，我可以带你去杂志社把书给你，就是你妹妹要的那本签名书。”

看着女孩儿如此认真，凌深微微挑眉，“小丫头的话你还当真了？”

“人不能言而不信，我敢替你解围就能替你善后，不然你还得被纠缠。”

到时候背地里说不准还要骂我。

后半句话虞绵南没有说出口，仅仅在心里打了个转儿。

凌深沉默片刻，又问道：“你手里有她要的签名版本？”

“有啊，现货！不然我怎么敢说这种大话。”

许是掂量清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，凌深还是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，“走吧，路上告诉我地址。”

于是，前一刻还在为自己询问失败而难受的虞绵南，此刻已经坐在了凌深的车上。

喜悦之余，虞绵南没有忘记好战友，给舒枫汇报了此刻进度——登“车”入室，结果被闺蜜无情嘲笑有夸大成分，分明只坐了车，哪有进房子。

凌深无意和虞绵南沟通，可副驾驶上的人因笑意压抑不住的颤抖，还是惹的他用手指扣了扣方向盘。

安静的车厢里，这两声清脆的扣响被无线放大，一下子把虞绵南拉回了现实世界。

虞绵南心虚地关掉屏幕，看着凌深满脸写着“收敛点”几个字，赔了个笑，一时间又找不到话题聊天，只好从包里拿出刚刚采访的笔记本，“谈老师，我在旁边过稿子，会影响您吗？”

“不会。”

得到准许的虞绵南拿出录音笔，戴了耳机，一边听录音，一边补充没记录到的信息，对着手机把喻冰圈出来的地方作了初步修改。

一时间，车内只有笔尖沙沙作响的声音。

虞绵南知道凌深不喜交谈，这下车里的气氛倒是很和谐。

然而和谐是有代价的，她看了一会儿就觉得双眼发昏，喉咙里有些难受，估计是晕车了。

转弯时，一股清凉的风从窗缝里灌入，虞绵南顿时觉得舒坦了不少。

她缓过劲儿来，忽然发现自己这一侧的车窗被打开了半指宽。

虞绵南估摸着是凌深觉得闷才打开的，这下倒缓解了她的不适。

片刻后，凌深主动开口道：“这位作者是你的同事吗？”

虞绵南愣了下，摘掉了仅有的一只耳机，放在手里揉搓，视线从本子上挪开，“为什么这么问？”

“小澜要的书是一年前出版的，现在市面上只有无签名的版本。你能立刻带我去拿书，我更倾向于你是让有书的作者本人现签的这种可能。”

虞绵南瞪圆了眼，看着凌深徐徐不急地说着，心里打起了鼓，“那就不能是我的私人珍藏吗！”

凌深似乎是笑了下，进入停车区，“一年前的书能跟在你手边，说明你很重视。这么重视的书拿来给我解围，你舍得？”

“当然舍得！这可是有效投资！”

……

话音落下，车子停进了车位，唯有刹车声大了点。

虞绵南敏锐地感觉到自己这句虎狼之言刺激到了凌深，因而赶着他开口前主动滚下了车。

干净的车玻璃外，一个人影歪歪扭扭地跑进大楼，有点像负重前行的企鹅。